镇子的西边开的有银号钱庄和当铺。钱庄规模较大者称银号,小者称钱庄,多为两种名称并存。主要从事银钱兑换,进而经营放款业务,有的还行钱票、银票。只是在共和革命后,沿海的大城市里,其地位渐被银行所取代,没想到在这镇上还保留着这一套体系。
街上的饭馆和客店就更多了,招牌和横幅随处可见。考察了一遍风雷镇,商铺贸易往来较多,四面八方的来往人员也不少,可惜的是整个集市上就只得一家中医馆子,对于以盛产药材闻名的地方,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。
可能是有某种天赋在身,十七八岁时我就已经读过了许多中医药着作,不说精通但也游刃有余,加之大城市里的成长条件,让我对西医的理论和方法也有所领悟。要想了解这个地方就得融入这个群体,于是想干便干,从银号里兑了钱,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,我便在镇上开了一家中西医结合的小诊所。
1929年南京政府取缔中医的政策遭到强烈抵制和反对,只得收回成命,但是提出了一点,就是必须对中医师的资质进行考核,用城里流行的话说,必须持证上岗,但在边远的乡镇地带,南京的政策还管不到这里,所以我的到来,并没有引起什么麻烦。
在中国最不缺的恐怕就是中医了,但无论是就诊的人数,还是医生的生活状态,中医和中医之间是大相径庭的。有的混不上饭吃只能到药店坐堂,或者自己开个小诊所,仅能维持生活。但如果医者打出了名头和口碑,那家里却是可以做到门庭若市,而且诊金也可以收的很贵,在天津或者北平,这样的医生看一次病诊金一般是一块银元。
一般穷苦人家一块银元可能用十天半个月,这费用就相当高了。不过多数情况下不太知名的中医费用就远到不了这么高。另外说到药材,除了达官贵人用贵重药材,一般都是比较便宜的。有时候胡同里穷苦人家的小孩生病了,也不去看什么医生,自己买点药吃吃也就好了。
说到西医,在城里有很多私人开业的医生,当然一般都是留洋为主的青年,更好的当然是有条件去医院,偏远的乡镇至是没这个条件,况且他们也不懂什么是西医。
开始的时候,没有什么人过来。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很难让人相信医术的水平,更别提那些听都没听过的温度计、听诊器了。不过时间长了,还是会有人上门,毕竟这镇上本来就没有几个能看病的大夫。
来到此地并不是为了赚钱,所以但凡是有病在身的人来者不拒,价格也公道,有钱多给没钱少给,能用简单的药去医治也不会玩套路。但钱是肯定会收的,我没有圣母的心,还不想引起人的格外注意。如果碰到行动不便的人,当然也愿意外出上门。
于是乎,渐渐来看病的人开始多了起来,尤其是那些年轻小姑娘,有了小毛病似乎更愿意让我问诊。这可能因为我对她们而言是陌生人吧,女人妇科病那些事情,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这其中也救过一些要过鬼门关的人。农村人喜欢偏方,诸如葱姜蒜泡水洗屁股可以治痔疮,刺脚趾急救中风十指尖放血即可痊愈,以毒攻毒拿蛇咬人,喝尿长生,淘米治疗烫伤,捂被子治感冒等等。说到底他们还是愚昧无知,另一个原因是太穷了没钱治病。
隔壁是一家裁缝铺子,做工以旗袍和中山装为主,时值隆冬,已经有人开始赶制春装了。再隔壁,是做豆腐的铺子,石磨磨出的白豆腐卖的还算不错……得到了认可的同时,我也从他们那里了解了很多,和周围的人也开始有了一些交流,渐渐的了解了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。
作为弘农人的扬地,古时的杨素、杨修以及杨坚等名人都是本地人,所以最开始有势力的是杨家,其他还有王家和何家。约在十几年前的时候,杨家最先衰落,接着是王家和何家也相继式微。至于高家则是后来才得势的,除了高家,镇上还有刘家和张家也是有钱有势……
这其中有一件事是比较特别的,两个月后的一天,我被高家的人请了过去。待的时间长了,大抵也知道了,这高家大约是十多年前开始家的,除了外面几里路外的金矿,包括钱庄和当铺,以及沿路的食盐和茶叶贸易等等,都是他高家的买卖和产业。
不过就是这样一个显赫的人家,居然没人能够说得清楚其来历,人们知道高家有个老爷叫高华,但见过的人似乎并不多。地主老财通常是一个地方最有势力的人,我早就想一探究竟了,可惜令我失望的是,我是被轿子抬过去的,并且窗帘已经被封死。
虽然坐在里面没法和外面交流,但凭着感觉,也知晓我定是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。不想节外生枝,中途没有搞事情,很快轿子便在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。屏退了左右抬轿子的人,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简单的和我沟通了几句,接着就让我下了轿子,直接迎我到了屋子里。
这里看起来是一件卧房,木制的门和窗户糊了窗花,旧式的房子很考究。里头的人已经坐在了床上,但是上半身被拉了帘子遮住了,这人可能是有什么隐疾,所以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面貌。
进到屋里,那人关上了门,接着是良久的沉思后,才开口说明了意思,不过却支支吾吾的说的很隐晦。我现在的身份是个郎中,便以医生的角度询问了几句,于是男人才放下了芥蒂,掀开了床上人下身遮盖的衣服。
好家伙,床上看起来的人原来只是个道具,但是身体轮廓却刻画的却很清晰。怪不得一直搞得这么神秘,没想是这么个不太能张扬出去的问题。
我还是很震惊的,道具是木制的,虽和人体结构多少有所出入,但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木腿中央的部位只刁成了萎缩的一小块,隐隐只有豆粒那么大。这一看就是小时候被什么撞击致残过,能留下一条命算是万幸了,更别提真实的人能留下什么子嗣了。
很难想象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,更别提还是在高家,不过这终归是别人家的事情,我充其量也只是个看客罢了。男人出于考量没有说明这个人的具体年龄和细节情况,不过就算说了好像也没啥用,扁鹊在世也无能为力吧。我说了情况,治是治不了的,但开了一些药方,至少可以在天气寒冷时,能缓解一些后遗症留下的不适。
请我来应当是抱着期待的,不过应该也是有心理准备,所以也没有为难我。走的时候还是坐轿子送出去,男人叮嘱我要忘记今天的事情,然后从账房取了十块大洋给我,有钱人家还真是阔绰,相信在风雷镇这个数已经够普通人家小半年的支出了。
「雨芳,你去把颖儿叫来,我有事问她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