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有人真这么想,那便是被表面现象迷惑了。
谁说直爽的人就不能同时心思细腻?
谁说将喜怒形诸于外的人,内心就真的无所隐瞒?
若人人都能一眼识破某人的城府,那这个人又怎能称得上真正的城府深沉?
真正的高手,往往看起来**无奇。
朱家的老父亲性情直率,感情外露,毫无城府。身为他的儿子,朱棣自然继承了几分父亲的特质,也是这般模样。
然而,他展现出来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,又或是为了某种表演,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。
与这种人直接交涉,实在不易。
朱允熥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堂兄朱允炆,他也是一位出色的“演员”。
这大概就是朱家独特的遗传基因吧。
不过,相较朱元璋那随心所欲、掌控情绪的能力,朱允炆则专精于扮演仁慈、孝顺和忠厚的形象。
相比之下,朱允炆就显得逊色许多。
朱允熥感到疲惫不堪,甚至躺着休息都觉得比忙碌一天还要累,脑海里不停地思索。
于是,他索性利用这个间隙,清空思绪,什么都不去想,只为获得片刻的宁静。
时间悄然流逝。
室内格外寂静。
姚广孝依旧伫立原地,宛如一座石像。
道衍和尚的禅定功夫确实不俗,有着极强的耐性。
过了很久,他才开口说道:“吴王殿下费尽心思把我请来,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朱允熥笑着回应:“刚刚不是已经说明白了吗?让你来是为了救我四叔。”
道衍和尚微微抬眼,语气温和地说:“这里没有外人,只有你我二人。”
“刚才那些话或许能骗过燕王,但何必在我面前重复呢?”
“燕王前些日子的行为虽有不当,但也得到了陛下的默许,是在试探你的能力。”
“况且,陛下一向偏爱子女。”
“秦王犯下大错,也不过是挨了一顿责打。”
“燕王这点小问题,怎么可能会被剥夺王位呢?”
黑衣僧人确实与众不同。
朱允熥看着他那张天生像病猫一样与众不同的面容,笑道:
“你刚还说自己只会念经吃素,不会出谋划策,现在又改口,怎么解释呢?”
“阿弥陀佛!”道衍和尚低声念诵佛号,双手合十,“佛法博大精深,无边无际。”
“我每日诵读佛经,长年累月,自然能够领悟些许佛理。”
“以此看破假象,洞察世事,又有什么奇怪之处呢?”
言辞凿凿,辩才无碍,显然是和尚的拿手好戏。
朱允熥对此已无兴趣,直接切入正题:“本王请你来此,是因惜才而欲救你一命。”
“若非如此,你现在怕是头颅落地,尸首分离。”
“这全是本王的恩典,切莫忘恩负义,把我的善意视作无物。”
“皇爷爷固然疼爱皇儿,但要取你性命,绝不会迟疑。”
“阿弥陀佛!”黑衣和尚再度念诵佛号,说道,“陛下对我向来冷酷无情。”
“我只是个闲散僧人,默默无闻。”
“陛下日理万机,心中所思,皆是国计民生。”
“怎会特意知晓我的存在,更别提下令杀我。”
“除非是吴王殿下进言所致!”
唉!
果然难逃你这只老狐狸的眼睛。
太过精明了!
看来得使出真本事才行。
朱允熥严肃问道:“那么,你觉得该不该死?”